短篇小说《踏入》
散文 ·
在优美的花城大学城里，小韦和小关一起在此学习生活，他们从高二时就在一起了。初时朦胧懵懂的爱情，在此时似乎逐渐开花。好在他们一起考上了同一个城市，梦是从小县城所开始的。大学城里，有好几所省内顶尖的学府，小韦读的是计算机，而小关读的是外贸。在学习之余，他们会在一起，在寒暑假时都会回去学校。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，一切都在进行着，一切的一切都尽在不言中。
海边的浪花拍打的巨石。
“你打算去哪里实习？”小韦抽着根烟，看着小关。
海风在轻轻地拂动小关的长发，她眼光看着海的那边，轻声地说道：“我的表姐在J国开的企业工作，她内推了我去实习，或许就是那里了吧。”
“也好...”小韦看着小关说道，“我的专业太难找到工作了，投了几十份简历都没有回复。”这时候，社会上的计算机人才已经饱和，小韦当初凭着对计算机的热爱，毅然报考了这个专业。根据学校的就业统计信息，从前两届开始，该专业的学生几乎都已经转行了。
“不要急呀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表姐说了，如果表现好的话，甚至申请可以去J国工作，到时拿到了工作签证也可以考虑定居在那里。”小关笑着说，眼睛的光彩，似乎梦想的力量那么绚丽。
“嗯...这确实是很好，我也应该更努力，到时跟你一起过去啰。”小韦掐灭了烟头，强忍着忧伤硬挤出点微笑。
很快地，到了大四实习的时候。在宿舍里，小韦问同宿舍的同学去哪里。
“我回去老家吧，家里的公司也正缺运维人员呢。”小陈如是说道。
“去哪里都一样，我宁愿在这里讨饭，也不想回去老家了！”黝黑粗壮的阿托紧张说着，“我那么难得考上了这里的大学，要是回去老家面对那没有尽头的大山，我读书的意义又在哪里？”
“读书的意义除了对自己，还有社会啊。但是我们这个专业，回去你老家也确实没什么用，想办法在这里立足也很好。”阿斌扶了扶眼镜，“我看看也留在这里了，隔壁学校的教授招一个助理，我想过去试试，虽然工资不高，但积累一下经验也好嘛。”。
阿韦听着他们说，思绪凌乱了起来。若是跟女友一起去B市，但却没有对口的工作，之前投给B市多家公司的实习申请都没有被通过。
“我也回去老家吧，先待一段时间再说。”阿韦无奈地说。
淅淅沥沥的雨下着，行人匆匆地从落地窗前走过。咖啡厅的音乐播放着《你看你看月亮的脸》，一阵忧伤的心情涌上了小韦心头。小韦看着手机的时间，自己又提前了20分钟过来。他约了小关来这里，看着这熟悉的一切，小韦想起了大一第一次在这里约会的场景。而时间过得这么快，一转眼就到了即将毕业。
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小关穿着白衬衣、黑色长裤，还有一双高跟鞋。她把包放在一边，拿出了实习录用通知来。
“恭喜你啊！”小韦笑着接过，看着中、J两国文字印刷的文件，“你终于又迈出一大步了。”
“当然要感谢表姐，她的功劳最大。”小关开心地说，“今天真的太累了，从B市赶回A市来。表姐叫我留在B市住一晚，但我还是想回来当面分享给你。”
“可惜，我还没有找到实习机会。”小韦叹了声，低着头，沉默了。
“没关系的，慢慢来呀~”小关捏了捏小韦的脸，“你不要轻易地放弃，高中的时候我们坚持了下来，这次也一定能够的！”
“希望大家，能够把学校的所学，都应用到工作中去...祝大家实习顺利！”大学的校长在高铁站的广场给大家讲话，都是一些官话官腔，同学们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。整个大四实习的人都聚集在这里，他们即将登上前往各地的列车。
小韦和小关依依不舍地拥抱，各自登上了相反方向的列车。家乡在北方，而B市在南方。列车的速度非常快，从家乡过去B市也不过4个小时而已，到学校也仅仅需要2小时。手机IM弹出小关发来的信息，小韦和她聊起来...
转眼，就回到了家乡的高铁站。小韦记得当时去上大学时，还只能做高速汽车，没有想到几年间就建起了这样的高速铁路。社会发展太快太快了，而大学生的价值似乎也降低了。小韦听教授讲过，高等教育的发展和普及，人均素质的提高，注定了学历的贬值。小韦感觉言犹在耳，没有想到当初讲的情况，有天会发生在自己生活里。
“孩子，别急，慢慢来，工作会找到的。”韦父轻声地说，派了一根烟给小韦。
“是啊是啊，慢慢来嘛。如果找不到对口的工作，找其他工作也一样的呀，不影响你毕业的。”韦母温柔说道。
饭桌上，父母安慰着小韦。韦母做了小韦最喜欢的焖鸭子，还有红烧罗非鱼。
在那个回到家的那个夜晚，小韦失眠了。打开手机的IM软件，打了很多话想发给小关，但最后又删掉了。他似乎觉得，他们的轨迹，已经从缠绕的螺旋线，逐渐分开而变成平行线了。
过了两个月，始终还是未能找到工作。但小韦仍然没有失去了耐心，天天在职业介绍市场找工作，也在网上留意各种招聘信息。但很多工作都不需要他的专业的，就算招也需要工作经验的。小韦想着干脆转行算了，但想着自己如此热爱....
IM软件上的宿舍同学群：
小韦：大家，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转行？但想着当初这么努力考上这间大学，三年来这么努力学习专业知识，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？
阿托：你这家伙，兴趣爱好能当饭吃吗？我们的专业谁不是热爱才考进来的，分数又高，就业现在那么难，要是能穿越回去我肯定扇自己两巴掌呢（苦笑Emoji）。
小陈：阿托你这家伙，真的是，你现在在干什么？
阿托：我在送外卖，一个月辛苦点，和学长做老本行的工资也差不多吧。
小陈：你小子也是拼啊。
阿托：我看看再努力点，到时买套小公寓，争取留在这里也好。
小韦：@阿斌，你现在呢？
阿斌：我考上了公务员，一直没有跟你们说，不好意思。
大家一顿惊讶！
小陈：你个家伙，闷声发大财是吧？动态也没发，也不告诉兄弟们一下，太不够意思了吧？
阿托：文局长好，以后多照顾小弟啊，哈哈哈。（注：阿斌姓文）
小韦：恭喜，恭喜啊~
阿斌：家父说要低调，等实习期满了才能跟大家说，请大家原谅我。大家都是兄弟，也不想瞒着大家了。等下个月实习期满，我找机会请大家吃饭啊，一起回去A市聚聚。
小陈：好好好，到时我肯定宰你一顿啊。
阿托：到时记得提前说，我好跟组长请假啊。
小韦：到时联系。
小韦坐在窗台上，看着楼下的人和车缓缓路过，烟雾轻轻地吐出去，似乎变成了小关的样子。他惆怅了，除了对未来的不确定，还有和小关的感情。难道，这几年来的感情，就在几个月慢慢冷却了吗？小韦再次打开手机，看着那段话。
小韦：
见字如晤。我在B市这里一切都好，你有空也可以过来看看我。不知道你的实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，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吧。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我提前转正了，J国总部批准我成为分部的正式员工了。我打算跟着表姐的路子，争取去J国工作定居。这个消息对于你来说，或许一下子你不能接受。我好想好想打个电话跟你说，但怕说不出口。我也挺想你过来B市发展的，但对于你们专业来说，这里完全没有机会。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坦白这些，但你也要相信，我还爱着你的。
小韦回复三个字：“知道了”。他知道，她也知道。
又过了好些日子，阿韦也开始晚起床，因为晚上玩游戏到凌晨才睡觉。
“叮叮叮...”手机响起。
“我是阿木啊，你不记得我了？”小韦拿起手机听着，这声音有点熟悉又陌生。
“初中同学阿木啊，那时候住你家楼下的，后面搬走了。”手机那头说道。
“我记得了，是你啊，最近怎么样？”小韦开心地说，“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？”
“听说你回来几个月了，还没有找到工作啊，我从可乐哥那里听说的。”
“是的，你有什么介绍吗？现在工作确实太难找了！”小韦感慨道。
“现在分局那里招聘警助，工资低了是低了点，你可以先去干着嘛。”阿木激动说道，“虽然工资没警察那么高，但平常跟着他们出出入入，也挺威风的嘛。”
“我想想看吧！”小韦抬头看了看天花。
“叮”，小韦看，是阿木在IM上发来招聘公告。
两周的封闭训练结束了，小韦从培训中结业了。他还是屈服于现实，先找份工作做着了。结业仪式上，阿木找到小韦，兴奋地和他拥抱着。
“你好好干啊，我小时候很喜欢警察，自己虽然没有考上警察学校，但现在也算是圆梦了呢！”阿木整理了一下衣领，轻轻擦了擦那两条杠的领章，那是警助的等级。
在和阿木以及同期同僚告别之后，阿木回到了家。他忐忑地拿出了手机，给小关打去了电话。封闭的两周是不允许携带通讯设备的，也不准和家里联系。
“我考入了警察局的警助了，先做着吧。”
“那工资连警察的五分一都没有呢，你图什么呢？”小关说道。
小韦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打印机的哒哒声，还有小关翻动文件的动静。
“我先干着吧，到时再找找更适合的工作。工作也无分贵贱，都是有意义的呀。”
“意义？我想生活就是意义，未来就是意义。我现在一直在努力，一直在前进，你做这样的工作就是倒退...”
小韦听着小关说，默默无言，不知道说什么，也无从反驳。
“你忙吧，我还有事，不聊了先。”小韦挂了电话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。他想不明白，为何小关就不能理解自己。也许也不用明说的，小关希望自己更有本事，能够和她一起去追求更好的生活。小韦打开音响，陶喆的《小镇姑娘》播放着，回荡在卧室里...
过了几天，接到了上岗通知，小韦到了城中分局报道。
在办公室里，何姐读了分局的决定，小韦分配到片区组的曾哥那组。曾哥是警察学校毕业的，高中时比小韦高一届。在学校毕业时，小曾就以联考第一的成绩，选回了老家。当时他可以选更好的地方，别说市区了，连A市也是任他挑选。他跟小韦说，自己是从这里出来的，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公费生，毕业了就要回来报答人民群众。
小韦跟着曾哥，不断地学习各种业务。接警的工作让小韦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，无论是市场的小贩，还是写字楼的白领，都“领教”了一个遍。学校孩子们也好，施工现场的农民工也好，甚至是小区里的夫妻们都好，都接触了一个遍。从头到尾，曾都跟小韦说，无论怎么样，都要以法律为纲，人情为辅。特别是还要讲纪律，所有行动都经过指挥中心同意才行。
时针指向了12，下班了。
小韦：曾哥，我们去吃宵夜吧！这个月来跟你学习到很多东西，谢谢你啊。
曾哥：虽然你工资不多，但我也不跟你客气了。虽然我们是上下级关系，但我们只差一岁，我又是你的学长，见外的那些我们不必多说。
小韦：那自然是，你像老师，也像哥哥。
曾哥：可别吹了，大家都是工作嘛，为社会工作。
小韦也知道，自己和曾哥永远不能真正坐到同一张桌子上，大家身份始终还是不同的。
宵夜档上，小韦说他不知道未来应该怎么走，也不知道要不要过去B市找小关。
曾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怎么说，毕竟这也是你自己的事情，也是你和她的事情。或许你应该再问问自己的内心，看看到时放假时亲自过去B市一趟，和她好好聊聊呗。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意义，生活是意义，工作也是意义，就连我们的认识也是意义。”
吃完宵夜，曾哥开电动汽车回家，小韦骑上父亲的摩托车也回家了。
“叮咚”，曾哥的警务设备响起来。
备勤室里，曾哥拍了拍小韦，“有警情，是跳河的，在梨花大桥上面！”
曾哥和小韦拿着警用腰带，小韦熟练地驾驶着警车，往梨花大桥去。
“你们都别过来，再过来我就跳了！”一名年轻女子在桥边上歇斯底里地喊道。
“大家都让一下，让一下”，小韦给曾警官凊出道路，把围观的群众疏导开来。“大家不要乱拍摄，以免造成不良影响，请大家配合好工作，谢谢大家。”
曾哥开始劝解那女子，而小韦在旁边拿着执勤记录仪拍照，也联系上消防队、江面巡逻队。
“你有什么事情，可以跟我们说说，我们能帮一定会帮你的，你不要着急。”曾哥慢慢走过去，“你那里很危险的，你先靠回来好不好？”
那女子站在是一块向江面突出的平台，四周没有围栏。
“难道你能让我老公的心回到我这里吗？你能吗？”女子大声呼喊，眼睛通红着。
消防队已经来到了现场，江面上的快艇巡逻队也在下面所接应。
曾哥虽然才毕业工作一年多，但经验还是老到，慢慢地安抚下了女子的情绪。
小韦似乎嗅到了时机，在曾哥吸引到她的注意力时，从女子身后的视觉盲区慢慢靠近。
“世界还是很美好的，想想你的孩子以后的生活，要是没了妈妈怎么办？”曾警官温柔地说道。
“真的吗？真的吗？”女子放松了警惕，站了起来，向曾哥望去，脚步轻轻挪动了一下。
在那瞬间，曾哥向小韦打了个眼色。此时小韦在女子后方，立即从大桥栏杆处往平台踏去，抱住了女子。
谁知道女子的情绪突然爆发起来，嘶吼着，企图挣脱小韦往桥面拉去。消防员、曾哥也立即往前冲去，企图保证二人的安全。
女子的头往后一顶，正是小韦的鼻梁。那瞬间，天旋地转、头昏眼花。紧抱女子的双手松了开来，后退一步，往江面上掉了下去。
消防员立即把女子拉回来桥面，曾哥冲到了平台上，看着坠落的小韦，大声喊。
小韦在下坠后，慢慢地，一条鲜红的飘带在江水上...
始终，小韦还是没能挺过来。在摔到江水下时，后脑撞击到了石头，即使江面巡逻队即使救他上来，立即送去了医院。
曾哥在办公室听到消息得知消息，低声痛哭，分局长在旁。
“我早说过了，救人的时候要保证自己的安全。消防员都绑了安全绳，让他们救不就可以了吗？”分局长说道。
“那么紧急的关头，如果...”曾哥充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分局长。
“小韦确实是很能干的人，我们也非常惋惜啊。你也先好好休息吧，接下来我们也会努力争取一下的。”分局长拍了拍曾哥的肩膀，离开了办公室。
过了几天，上级的决定传来了，认定小韦是工伤死亡，以工伤标准赔偿。曾哥看着这个文件，难以接受地去分局长办公室。
“为什么？他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，可以评为因公牺牲的，为什么是这样？”曾把文件拍在桌子上，“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吗？”
分局长喝了口茶，说：“我们已经为他申请了最高的工伤死亡赔偿金了，已经尽力了。制度在那里，规定明明说了我们处理跳楼跳江事件时，由消防员负责救援，我们的工作就做好维护现场秩序和证据就行了。”
“制度不外乎人情，小韦他的工作表现你们也是看到的，难道就这样对他？”
分局长听曾哥这么说，叹了口气，“我们讲纪律讲制度，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，你到底还想怎么样？”分局长的语气也逐渐浓重，神情开始严肃起来。
曾哥见也问不出什么来，从办公室愤愤离去。
几天后，在总局长的回信中，说辞和分局长说的也一样。分局长得知了曾向上级写信，虽然十分生气，但也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。
从证物室拿回来的小韦手机，虽然浸了水，但在证物处的同事帮忙下，修复了过来。曾启动了手机，看到IM上小关发来的信息。曾不关心她发来了什么，而是直接拍了小韦牺牲前一晚在办公室写的信纸。
或许，一个人活着的意义，并不在于生活是否富足，梦想是否达到了。而是在平凡的生活中，找到了能够让自己内心充实的事情，就足够了。
曾哥整理了下小韦的遗物，连同衣柜的衣服。在打开衣柜时，看到警容镜时，那里贴着小韦和阿木的照片，是警助培训结业仪式上的合照，他们笑得非常开心。
对着镜子的自己，看着照片的两个人，曾哥缓缓举起右手，敬礼...
（全文5750左右个字，用时约2个小时又20分钟，即140分钟，相当于每分钟41个字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