悔者遲

人生的每個階段、每個經歷之後,都有新的觀點、新的看法。

短篇小说《冷寂的终点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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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檐缓缓滴下一滴无声但震憾的水滴,在染满鲜血的地上泛出涟漪,一名老人如是看着。他看着街上这一切,街上的行人都低着头,巷子里躺着衣衫褴褛的无家可归者,偶见一两军人快步路过,但胸前完好的防弹衣与手中无弹匣的步枪形成对比。风在吹,合着细雨拍打在老人的脸,他感受这一切,回忆自己的一生,是否真正过得有意义。

倾盘大雨如广播说的那样如期而至,街上的人四处躲雨。地上的鲜血已被冲散,城市中心的雕像也摇摇欲坠,一辆没有了机枪管的装甲车在街上开过,两侧的人们冷漠地看着,再也没有从前夹道欢迎的景象。一名天真无邪的儿童,拾起路边随处可见的空弹匣,一个接一个扔了过去,而装甲车只能用那嘶嘶的发动机反抗。装甲车开远了,儿童笑着看着父亲,父亲什么也没说,只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,眼神充满鼓励和希望。父亲看着天空的乌云,看着不远处摇摇欲坠象征太阳的伟人雕像,思索太阳是在天上,还是在地上。

装甲车里的两名军人早已疲惫不堪,连队早已在动乱中走散,无线电设备也在战斗中毁坏,如今正寻找其他部队回合。驾驶员机械般操作着方向盘,看着雨中的城市和路边的人们,感觉自己在驶入黑暗,不知哪里才有光明。坐在副驾驶上的步枪手,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只剩下刺刀可用的步枪,枪管满是泥水和鲜血,他不知道何时能够好好擦一擦这陪伴许久的枪,这支从未沾过无辜生命的血的枪。而后座,三具战友的尸体在颠簸的车里静静安眠,他们脸上都非常安详,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,他们也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。

虽说街上早已不像繁华时期车水马龙,但有时还能看到仅存的车子。红绿灯在无规律闪烁,装甲车继续前进。在驶入路口的一刹那,一辆轿车冲向装甲车。一声巨响,装甲车安然无恙,停在那里,而轿车已变形,驾驶的青年趴在气囊上吐出一口鲜血,还有生命迹象。两名军人对这已经习惯了,也无需下车查看。青年缓了缓神,下车往小巷子跑去。两旁的人们欢呼着,或许只有这螳臂当车的气势才能发泄压抑内心的情绪。

驾驶员按照路牌的指向,开进了市政府。曾经多少大腹便便背手昂头的官员在此办公,多少夜晚婀娜多姿的少女在秘书的护送下坐车进来,也不知道多少沾满血汗的钞票通过细细的光纤显示在办公室的电脑。如今,只剩下人去楼空的楼房,随处洒落的文件和化妆品,以及屋顶上象征民主的蓝旗,见证了这一切的国旗,无力地飘扬在那儿,雨水从旗帜上流下,像是建国英烈看着这一切流泪一般。

步枪手拿着步枪下车,别上刺刀,破烂的军靴踩在满是弹壳的地面,踏在化妆品流淌的草坪,越过女人的文胸以及散落一地无用钞票,警惕地走向办公楼。办公大厅满是沙包堆砌的掩体,但已没人驻守,墙上的弹孔清晰可见,钉在墙上的标语脱落无几,掩体内竟然什么也没留下。角落里有个被打开的保险柜,里面还剩下几捆钞票,步枪手拿走了在保险柜上的两瓶饮用水。

市政府已人去楼空,部队早已换防。装甲车继续前进,仪表盘已破损不堪,只有油量表能正常显示。油快用光了,驾驶员看着油量,步枪手也随着目光看着。装甲车开到了郊区,附近冷冷清清,大多数人早已回到乡下,不愿在城市像行尸走肉活着。步枪手看着路边花坛,一朵鲜花在雨中屹立,鲜艳的颜色并不因为雨水的冲刷而稀释,反而愈发迷人。步枪手猛然抬头,貌似看到了什么,拉起驻车制动器,下车把所有装备都丢在路边,只流下把刺刀。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驾驶员,啪一下敬了军礼,回头走向他新的起点。